屋內的女子坐了起來，只一個慵懶的動作便風情萬種。她將纖長的手指輕輕放在唇邊道：“小聲點兒，若是被你阿爹聽到了，少不了又是一頓罵。”

雲塵吐了吐舌頭，放輕了聲音道：“我還在想你今天會不會來，隔了老遠便聞到你身上的香氣了。”

她歡快地跑了過去，坐到翎羽身旁：“你今天會教我彈什麽曲子？”

“《長相思》吧。”翎羽伸手捏了捏雲塵的臉，“果兒，你今天看起來似乎很開心。是不是出外玩兒的時候遇到什麽好玩的事了？”

雲塵神秘地笑了笑，卻沒有多說，只是問：“翎羽，你們中原的人都是什麽樣子的？”

翎羽想了想，淺笑道：“大約要斯文許多。人人都像是戴了一層面具，互相保持著虛偽的客套。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麽。”

“那中原的男子也都是這樣嗎？”

“多數如此。且薄情寡義，滿嘴甜言蜜語。果兒，你若是遇到了，千萬要躲著點。我覺得你們草原的男子便不錯，豪爽大度。”翎羽的手指輕輕勾動琴弦，悠揚的曲調傳了出來。

雲塵怎麽想起趙君黎來，他分明笑得那樣明朗，怎麽會是個騙子呢？她心不在焉地聽著那一支曲子，不知為何，這曲子好像彈到了她心裏去了一般。

琴聲掩抑，忽然營帳的門被掀了開來。翎羽還沒來得及躲藏，一名身披狐裘的大漢便走了進來。原本還算寬敞的營帳因為他的到來頓時顯得有些擁擠。

雲塵略有些驚慌，怯怯地叫了一句：“阿爹。”

被喚做阿爹的男子瞪了她一眼，“果兒，你怎麽把外人帶進來了？”

“翎羽她......她只是來教我彈琴的。”雲塵纏了上去撒嬌道，“阿爹，翎羽不是壞人。你就讓她留下來嘛。”

“不可！”男子一口拒絕了她的提議，對翎羽道，“姑娘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，這裏不歡迎外族人！”

雲塵張口欲言，翎羽卻已然起身盈盈一拜：“既然如此，翎羽便就此告辭了。”說著便大步向營帳外走去。

“且慢！天色已晚，姑娘只身在草原上行走未免危險，來人！護送翎羽姑娘離開！”門外的又進來兩名漢子一路跟隨著翎羽離去。

雲塵撇了撇嘴，嘟嚷道：“阿爹你不講理！”

“我怎麽不講理了？”男子神色緩和了下來，將她輕輕抱起坐在他的腿上，“果兒，你還小。中原人狡詐，難保不是懷著別的目的來。如今狄族野心勃勃，咱們隨時會與他們開戰，此刻不得不小心謹慎吶。”

雲塵點了點頭：“我知道，所以我得到了狄族的布防地圖。”

男子眼前一亮：“哦？你怎麽得到的？”

雲塵得意地擡起頭：“我假扮成狄族人混了進去，然後把看到的都記在了腦子裏了。明天我便畫出來給爹爹。”

男子卻並未露出喜色，而是嗔怪道：“如此危險的事情你也敢去做，你真是——”男子嘆了口氣，“真是像足了你娘從前的模樣。”

一提起阿娘，阿爹總是很傷心。她聽說自己和阿娘生的一模一樣，所以阿爹對她最好，將她當成掌心的明珠一樣捧著。生怕有半點磕碰。可是阿娘臨死前拉著她的手囑托她要好好照顧阿爹，現

在阿爹遇到這麽大的困難，她怎麽能袖手旁觀呢。

於是雲塵寬慰了阿爹幾句，便送阿爹回營帳休息。兩人剛走出營帳，忽然一陣馬蹄聲呼嘯而來。奔至身前，一人從馬背上翻滾了下來。

雲塵驚叫了一句：“赫連。你怎麽了？！”她上前扶起滿身是血的赫連，心中又急又氣，“誰傷的你？！”

赫連口中湧出鮮血來，含混地說道：“是......是狄族的探子......他們殺了赫山，擄走了那個女人......”

“阿爹！快叫巫醫來。”

赫連擺了擺手，虛弱道：“沒用了。青果妹妹，我恐怕要去離恨天了。沒法再......再陪你去湖邊捉蝴蝶了......”

雲塵咬著唇不肯哭，眼睜睜看著這個從小陪著他長大的少年慢慢在她懷中斷了氣。阿爹站在一旁，火光照在他的臉上，晦明變幻，看不清是什麽神情。

翌日，草原上頒布了一條詔令。若是有誰能將狄族首領烏契賀的頭顱斬下帶來，便將公主嫁與他。

詔令頒布之後雲塵便後悔了。她是因為赫連的死氣昏了頭，才這樣對阿爹講。可阿爹卻當了真。她不是不想替赫連報仇，可是一想到要嫁給草原上那些一年到頭都不洗澡的漢子，她便有些心煩意亂。

於是雲塵騎著小馬去了河邊散心。她坐在河岸邊望著水中的倒影，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趙君黎。那個人不知道怎麽樣了。他拿著地圖是要去對付狄族的吧？

正想著，眼前湖面中忽然就出現了他的倒影。雲塵忍不住低聲道：“見鬼，不會想著想著出現幻覺了吧？”

“原來有人不肯親我，卻還偷偷想我啊。”趙君黎的聲音在頭頂上空響起。

雲塵嚇了一跳，一個趔趄紮進了水中。趙君黎忙伸手將她撈了上來，哈哈大笑道：“見到我就這麽驚喜麽？”

雲塵頂著濕漉漉的頭發氣呼呼道：“臭鴨梨，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？”

“我猜到某只蘋果想我了，所以馬不停蹄就來了。”趙君黎彎著眼睛笑瞇瞇地瞧著她。

雲塵撇了撇嘴，一面生火一面道：“你倒好，成天游手好閑的。我都快愁死了。”

“你愁什麽？”趙君黎似乎覺得有些好笑，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姑娘哪來那麽多愁。

“我阿爹下了令，無論是誰殺了狄族的首領，都會把我嫁給他。”雲塵苦惱地托著下巴，趙君黎撥了撥剛生起來的火。

“這麽說來，你是心有所屬，所以才會如此苦悶麽？”趙君黎湊了過去一臉八卦地瞧著她。

“才不是呢。我只是......只是想到烏契賀那麽厲害，能殺了他的也只有我們部族的第一勇士。可是他剛剛死了妻子，便成天和部族裏的寡婦們打情罵俏。還成天罵人打架喝酒，我一點都不喜歡他。”

“你阿爹也真是心狠，怎麽忍心讓你一只如花似玉的小蘋果嫁給那麽一個人。”趙君黎頗有些替她不值。

雲塵搖了搖頭：“我阿爹很疼我的。是我自己沒想清楚亂發了誓。”她嘟著嘴悶悶不樂地烤著火。

趙君黎撥動了幾下柴火忽然道：“要不然這樣，你親我一下，我就去幫你殺狄族的首領。”

雲塵瞧著他一臉戲謔，哼哼了一聲：“我才不要親你呢。”她說完又猶豫了一下，小心翼翼道，“要不然你幫我殺了烏契賀，我讓阿爹給你好多好多黃金？”

“可我不想要黃金，我就想你親我一下。”趙君黎認真道。

雲塵沒想到這個中原人這麽無賴！可是之前他救她時候的功夫她也瞧見了，雖然力道不強，但確實比族裏的勇士們要高明許多。若是他，或許還有幾分把握。她飛快四下瞧了瞧，勾了勾手。

趙君黎湊了過去，雲塵飛快地在他額頭上啄了一下。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過，卻已經讓她羞紅了臉。趙君黎卻搖了搖頭，嘖嘖道：“這叫什麽親啊，親一下是這樣的，我來示範給你瞧瞧。”說著傾身過來，捏住了雲塵的下巴。

他俯下身去，吻住雲塵嫣紅的雙唇，輕輕地嗜咬著。雲塵只覺得雙唇酥酥麻麻的，他的舌頭撬開了她的唇齒探了進來。仿佛是帶著奇妙的魔力，雲塵不知不覺間沈浸了進去。酥酥麻麻的感覺彌漫開來，一直到大腦也無法思考。

回想起來，這或許便是她的初吻了。在這樣的清風朗月裏，一汪碧水之畔。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頰上，和風輕吹。一切都是如此得美好，就如同一場虛空的夢幻。

良久，雲塵終於喘過氣來。卻已經是面色緋紅，連耳根都紅透了。趙君黎舔了舔嘴唇，捏著雲塵的臉道：“不得不說，這是我啃過最甜的一只的蘋果了。”

雲塵被占了便宜，本該是撲上去與他打上一架的。可是卻怎麽也生不起氣來。

她撇嘴道：“總之我已經親過你了，你要幫我去殺烏契賀。說話要算話哦。”

“這是自然。”趙君黎神秘地笑了笑，“小蘋果，等我殺了烏契賀，你是不是就要嫁給我了？”

“才不會呢。我阿爹最討厭中原人了，就算你殺了烏契賀，我也不會嫁給你的。不過阿爹一定會給你許多黃金的。”雲塵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語重心長道，“年輕人，男兒志在四方。 不要成天醉生夢死的。”說罷，她理了理已經烘幹了的衣衫蹦蹦跳跳地走了。

解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，雲塵心情十分爽朗。七日後，兩人在約好的地方相見。雲塵早已經定下了計謀。

她打探到，烏契賀擄走翎羽，卻並沒有殺她。翎羽那樣美貌的中原女子，最是投烏契賀的胃口。於是她不知使了什麽法子，非要烏契賀娶她。

可狄族是不會與外族通婚的。所以烏契賀決定背著族人與她辦一場婚宴，表面上的風光給了，只是不給名分罷了。

因為是背著族人做的事，所以知曉的人很少。這應該是烏契賀防備最為薄弱的時候了。

雲塵和趙君黎打扮成了送羊奶的牧民的模樣混了進去。她早已經摸清楚了翎羽被關押的地方的地形，於是一路避開了所有關卡直奔向了翎羽的營帳。

當晚，烏契賀與幾名心腹在外把酒言歡。喝得七八分醉，便搖搖晃晃掀開簾幕進了帳篷。紅綃帳中，女子曼妙的身姿映入眼簾。未名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。

烏契賀素來喜歡中原女子的溫婉，她們的柔情似水像是母親溫柔的手一般讓他沈醉。烏契賀迫不及待地沖過去要見他的小美人兒，他一把掀開了簾幕。

忽然他的手頓住了。他的小美人不見了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女子，眉目清秀，如同山野間的精靈。她仰著頭望著他，明眸如秋水一般勾住了他的魂魄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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